中国习练武术的爱好者有百分之八十,直接或间接是受武侠小说影响而开始习武的
一项非正式的调查表明,中国习练武术的爱好者,有百分之八十,直接或间接是受武侠小说影响而开始习武的。当然,并不是说,爱看武侠小说得人,都走上习武之路。然而,确实货真价实地痴迷武侠小说而习武的。在旧社会,没有专业武术队;没有拿金牌的武术比赛。所以,仅依靠武术吃饭的人是很少的。开武馆授徒的,多数并非武术高手。武术常是作为自卫防身工具;或纯粹是业余爱好,一种修身养性的方法。所以,武术是以人为载体的寄生品,随三教九流,各行各业人物而流行全国。如此,就产生了众多的奇人轶事,以武艺串联起来,经艺人加工而成说部,这就是武侠小说了。武侠小说的生命力源于社会,影响力也在社会,习武不过是众多影响之一。
《荒江女侠》、《雍正剑侠图》、《三侠剑》,是对我习武影响最大的几部书。我习武很有传奇味道。我少年时期,体质并不强壮,个头不矮,但很廋,力气不大;我也不是好勇斗狠之徒和不爱学习的顽童;反而是文质彬彬、学品兼优、成绩优秀的学生。我醉心于古代侠义,纯属兴趣,完全是课余的事,丝毫没有影响学习;后来,我是解放后吉林市第一个考取清华大学的高中毕业生。
中国旧武侠小说内容多荒诞不经,其中也有健康的因素。例如,在旧社会需要健壮的体魄、自卫防身之能、独立的思维、自强不息的精神、坚强不屈的意志等等。在这些方面,小说把它人格化,于是出现了武功高超、行侠仗义、人情味十足的侠剑客和反面人物;引人入胜的故事情节;绘声绘色,有血有肉,不是口号式地说教;潜移默化,给人一种品性。
《荒江女侠》打动我是,书中主人公侠女方玉琴,生长在我的家乡东北松花江支流的一个小鱼村。这一下拉近了我和女主人公的距离,一种亲切感,油然而生。全书引导我始终关心女侠方玉琴的命运发展:从她昆仑山习武;下山报父仇;卷入许多江湖侠义道冲突;白莲教案;黑白两道;她的感情生活等等,像磁石一般地吸引着我。看到妙处,似乎主人公就是我!
《江湖奇侠传》,我开始接触的是改编的默片电影《火烧红莲寺》和小人书(连环画)《火烧红莲寺》。这些连台本电影和少人书都有几十集连续发行,我没有机会全部看到。然而,就这些断续地涉猎,足以使我陶醉,恨不得全睹为快。故事从湖南两个相邻的乡,为争夺赵家坪这块良田耕种权发生的械斗,引出昆仑与崆峒两个武术宗派打斗,展开一系列故事情节。书中,有个叫“刘鸿采”的邪派人物,为了炼“百魂幡”,以女色诱杀青年男子,收其魂魄。一个叫“杨继新”的男青年在他家招赘,成为“姑爷”。他妻子为了救他,让杨继新扛一根竹竿,竹竿上捆绑一只大公鸡,逃出三十里,听到脑后有破空之声追来,飞临身后。他听到,公鸡一声惨叫,急忙扔下竹竿,逃脱性命。原来,杨继新逃走之后,被刘发现,放出飞剑追杀。飞剑见血方回,把公鸡杀死,飞了回去。刘以为杨继新已死,杨得以逃脱。这段故事使我们小学生相信,真有“飞剑”。及长,能看所谓“带字的”书(即完全是文字无图的武侠小说)时,就接触环珠楼主《丛山飞侠传》(即《蜀山剑侠传》)了。
《蜀山剑侠传》的核心人物是“三英二云”,五位女剑侠。她们各有不平凡的来历,奇幻遭遇,遇到峨眉派高僧高道,巧得旷世异宝,修炼剑术,炼成飞剑,可取人首级于百里之外;可御剑飞行,瞬息千里之遥。小说作者,又把蜀山自然美景、仙府洞天描绘得亦真亦幻,令人神往。然而,当时的我,连峨眉山在那?全然不知。书中但见,峨眉山漫山的剑侠、剑仙、妖孽、鬼影,飞来飞去;手指一道金光、白光、青光、黑气,杀人于须叟之间。看了,我真有上峨眉山学道之念。
《三侠剑》的历史背景是清康熙帝收复台湾,其中重要人物是康熙启用郑成功降将施琅攻打台湾。由此,设计了一系列侠剑客人物,展开故事情结。解放后,这部书城了禁书,因为把郑成功定性为“民族英雄”,施琅当然就是“汉奸”了。文革后,特别是当前解放台湾,施琅成了当年收复台湾的英雄,真可谓“三十年河东,三十年河西”!
抛开历史背景,《三侠剑》是民初评书艺人张杰鑫的说部,后编辑成书,一时“洛阳纸贵”,遍及全国,争相购买,一睹为快。全书600余万字,尚无终结。
《三侠剑》讲的是,三位侠客和三位剑客行侠仗义、替天行道的故事。三侠是金镖将胜英、九头狮子孟凯、镇三江肖杰;三剑是金针道长艾莲池、红衣道姑张紫搏、大头鬼夏侯商元。小说主人公胜英手使鱼鳞紫金刀、三金镖、甩头一掷,武艺超群。给我印象最深刻的是红衣道姑,轻功高超,一支剑运用得出奇地快,几个照面,就削去有金钟罩铁布衫的和尚壁和僧一只胳膊。三位剑客都是内功大家。由此,我迷信内家功夫,追求一辈子!
真正对我习武有影响的,乃是《雍正剑侠图》。这是民国初评书艺人常水淼说的一部评书。常水淼显然精通武术,他在书中讲述各种武术门派、拳种和冷兵器械,以及诸多暗器等等,大多是真实存在的。而且,他能讲出各门武艺的特点和精妙之处,故事又十分动人;描写故事的主人公童林童海川的习武成长过程,真实可信。这非常打动了我,不单动了我习武的念头,还下定了习武决心!
童林童海川的生活原型是晚清武林巨擘,八卦掌创始人董海川,他培养出一大批八卦掌高手。常水淼的高明之处,是他把中国各门派武技,列出一个水平高低排序:那个门派是花拳绣腿;哪个门派是中等;哪个门派是顶尖绝学!他通过人物习武过程和相互打斗比拼的故事,表现出来。他书中讲的这些,多被我以后的习武实践证实,甚至成了后来我习武的指南。
书中主人公童林,因为赌博,误打老父,出逃,在荒山野岭中遇到两位剑客,拜师,跟随两位师父学习八卦柳叶棉丝游身掌。两位师父让他每天绕树转圈,这种功夫就是今天的八卦掌。习武十五年,童林下山创荡江湖。他接触到外面一个武术天地,众多门派的拳法、刀法、剑术、奇兵、暗器等等;三教九流。那三教?曰:僧、道、儒;那九流?曰:侠、盗、匪;和尚、道士、尼姑;保镖护院、江湖卖艺、青楼女子。童林跟随大清王朝四贝勒(即雍正,登基之前是康熙第四皇子),行走江湖,结识许多大清国顶尖的武林高手,如大清国四大名剑客和他们的师傅袁大化、江南剑客吕留良等等。以至于,随便遇到一个对手,童林都不能招架,武无止境!这与中国当前情况相反,真正武林高手凤毛麟角,凡夫俗子充斥武术界,大多数都没有受过严格地传统武术训练,以拙力胜人为时髦。常水淼在《雍正剑侠图》中,引入西方的等级概念。他把江湖武林人士,不问三教九流,按武功高低分成侠客和剑客两个等级。似乎,侠客永远敌不过剑客,能接剑客三招两势,就不简单了。一旦某侠客击败了几位剑客,这位侠客就被尊为剑客。然而,这是非常不容易的,不能是偶然的胜利,必须是武功达到剑客水准,得到江湖上公认。
当然,作为武侠小说,为追求趣味性,有一些“超级武功”,是他编造的,有点离谱!江湖上的侠剑客的功夫,越来越没边儿。开始童林的师父何道明、尚道源是顶尖的剑客;后来出现了他师爷大清国四大名剑之一,排第三位的道爷张鸿钧功夫更高;此后又出现两个老道张明真、赵明志,四大名剑有不是对手了。这时,又出现了江南剑客吕留良,居然打败了赵明志,并与张明真接了四十多招。这时,张、赵的师兄袁大化出面,解了围。张、赵的功夫都是师兄袁大化教的,实际上是他们的师傅。此时,童林的功夫已微不足道。常水淼把侠剑客的水准分成档次,俨然一个学位制。另一大特色是,每位侠剑客都有自己使用的固定兵器。例如,童林使用一对子午鸡爪鸳鸯钺。这是一对短兵器,今天八卦门,还有人仿造,习练。
常水淼还提出另一个门户(流派)标准,就是不论打斗或是打擂台比赛,都必须使用本门的招术,不能乱打。例如,小红拳门的人,打斗必须使用小红拳门的招数,出直拳、弹腿的招法;劈挂掌门必须抡臂就劈,接手就挂等等。不能一急,就乱打一气,没有章法。今天的武术比赛,单练套路头头是道;二人对抗,就乱打一通。可见,常水淼对此,早有预知。
这些内容,当时非常吸引我,对我寻找武术正宗,起了重要作用。我知道了,哪些武术门派是高级的,哪些是花拳绣腿或低级的武技;启发我追求武术的高超境界;让我认识到武术传承的重要。这些武侠小说,从不同角度影响我习武过程,不断修正我习武方向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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